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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轉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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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親理罪案, 雲郁又下了一道詔書,招募天下義勇之士,到華林園親與面談, 竭盡全力招攬人才。

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,只要活一天, 就要做一個好皇帝。

雲郁的辛苦沒有白費。

一個月後, 時局出現轉機。冀州起兵的韓氏, 在雲郁的誠懇勸說下重新歸順了。包括冀州其他的世家大族也一並歸附朝廷。韓氏公子韓贏,帶著四位兄弟隨楊逸一並來到洛陽,拜見皇帝。

雲郁竭力克制, 還是沒控制住淚灑太和殿。

阿福在殿中伺候, 只見楊逸離去了一個多月,人都黑瘦了不少,顯然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。那韓氏四公子一排兒站著, 生的個個器宇軒昂,高大偉岸, 英雄了得的模樣。見到雲郁後, 站在禦案前,一齊行禮。

雲郁上前, 執著那韓贏韓公子的手,叫了一句:“乾邕……”

語調哽咽, 眼淚就紛紛地下來了。

那韓公子見他哭,一低頭, 紅著眼, 眼淚也下來了。

韓贏跪地道:“陛下還在樂平王之時,便對韓氏有知遇之恩。臣曾未有一日忘懷。聽聞河陰之變,太原王挾持天子, 屠戮朝臣,天下大怨。韓氏一族不得已而反,一心只為鏟除權臣。而今蒙天子親旨相召,臣等自當赴京救火,為陛下效力。請陛下恕臣父子大不敬之罪,韓氏一族誓死效忠陛下。”

雲郁感慨萬千的將他扶起:“韓氏沒有不敬,朕明白你們的忠心。而今你們能來洛陽,朕很感動。河陰之事……朕深感痛惜。太原王雖有大過,可是而今朝廷還需仰仗他。”

言及此,一時哽咽。君臣執手流淚。

“封隆之呢?他沒來?”他還是放不下自己那個好友。

韓贏說:“封隆之已決定了此生了不再做官,所以留在冀州。畢竟封公的事……陛下別想心裏去。他對陛下沒有怨恨,他只是不想跟太原王同朝為官。懇請陛下不要勉強他。”

“朕不會勉強他。”

雲郁說:“你回冀州見到他,請告訴他,封公之事,朕一定會給他交代。”

他話裏,已經透露出要殺賀蘭逢春的意思。然而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,因此韓贏只是默了默,並沒有追問。

“臣會轉告他。”

雲郁高興拉著楊逸的手,感動不已道:“你替朕挽回了韓氏,你是朕的功臣。”

楊逸露出欣慰的笑,說:“不是臣的功勞,是陛下的功勞。是陛下用聯姻之計,讓太原王離開洛陽,韓氏才決定歸附。若太原王控制洛陽,韓氏一定會繼續興兵討伐。他們是真正的忠臣,陛下沒有結交錯人。”

韓贏道:“臣慚愧。”

雲郁又一一同韓氏另外三兄弟見過。

韓氏的重新歸附,給了雲郁很大的支持。這是個很好的示範,有韓氏帶頭,其他州郡,也都歸附了。冀州之亂平息了,同時韓氏願意聽從調遣,出兵替他去攻打北犯的蕭衍軍隊。

雲郁感覺到力量了,頓時振作許多。

他曾經樂平王時期積累的人脈和聲望,並沒有完全消失。

隨著賀蘭逢春的離開,他用孜孜不倦的努力,終於挽回了部分因河陰之變而失去的人心。那天夜裏,他留楊逸飲酒,他問楊逸:“天下人都不相信朕,為何你會支持朕?”

楊逸誠懇地敬他,說:“陛下錯了,天下人相信陛下。不論天下如何大亂,陛下都是這個中原唯一有資格登基的人。天下人畏懼動亂,需要和平,需要一個賢能有為的帝王。他們需要一個能保護大家利益,給大家帶來安全感的君主。除了陛下,沒有第二人。當初先帝還在,六鎮叛亂初起時,楊氏和韓氏等,便以家族性命相托,正是因為那時滿朝公卿,唯樂平王值得托付。而今天下之主,也只有陛下堪任。”

賀蘭逢春前線出奇的順利,連戰連捷。河陰一役,賀蘭逢春轟動四方名震天下,尤其是原來造反的那些六鎮叛軍,都被震懾到了,不少人對他的所作所為簡直是仰慕不已。越是亂世,越膜拜強者,賀蘭逢春就是這樣的強者,心狠手辣,豁的出去,敢殺敢拼。這種微妙的人心反應促成了賀蘭逢春在戰場上的無往不利。

叛軍造反,本就是反朝廷,而今朝廷都被太原王給殲滅了,連皇帝都要聽太原王的話,可見太原王的強悍英明。河陰之變使賀蘭逢春遭到了中原士族的仇視,也使他贏得了北方造反諸鎮的人心。這場延續了五年,幾乎將帝國拖垮的戰爭,有望在半年之內結束。

出人意料,但一細想,卻是情理之中。

這就是賀蘭逢春為何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興起河陰之變的目的。這本是魏帝國一場南與北,新與舊,洛陽貴族和北方六鎮之間的戰爭。賀蘭逢春放棄了洛陽,為了爭取六鎮。

不久,又傳來了一件極好的消息。

蕭讚找到了。

就是先前,雲郁派雲徽去尋找的那個造反的齊王蕭寶夤的侄子。這個人本名叫蕭綜,他身份特殊,不僅是蕭寶夤侄子,還是南梁皇帝蕭衍最寵愛的兒子,曾被封為豫章王。

城陽王雲徽親自入宮,稟報此事。

“陛下是想將他關進牢裏,還是先安置在四夷館?”

雲郁忙擱下筆,起身道:“先帶他進宮。”

雲郁親自接見了這個蕭讚。

雲郁的目的,自然是想用他來對付蕭寶夤。

他打算好了,讓蕭讚給蕭寶夤寫信勸降。如果蕭寶夤同意歸順自然萬事大吉,如果蕭寶夤不同意,他就用蕭讚做人質、誘餌,好出兵攻打蕭寶夤。

這蕭讚本是在洛陽任職,河陰之變那夜,匆匆逃離,想去長安投奔蕭寶夤,中途被雲徽捉了回來。而今落在雲郁手裏,自然是誠惶誠恐,叩頭請罪。

雲郁對這人,之前一直是只聞其名,不見其人。一見之下,發現這蕭讚居然還是個難得的風流人物,相貌俊美。玉面修容,風姿拔群。他突然橫生了念頭,決意拉攏此人。

他笑向蕭讚道:“朕登基,你為魏臣子,不來恭迎聖駕,反去投奔敵寇,按理是死罪。不過朕不殺你,朕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。做駙馬,如何?朕知道你在魏國尚未娶妻,朕的姐姐,壽陽公主,朕將她嫁與你為妻。”

蕭讚一句反對也沒有,惶恐顫栗地叩頭:“臣謝陛下恩典。”

雲郁讓人送他出宮,回他京中的宅子,派禁衛軍看守起來,遂召見公主。

黃瑾有些不放心:“陛下,他是不是答應的太容易了?我看他不是真心。這種外邦人,是怎麽養也養不熟的,再多好處也無濟於事。”

“他現在沒得選。要麽死,要麽留下,做駙馬。”

雲郁冷笑道:“南齊已經亡了二十多年了,蕭寶夤妄圖覆國,我看他是癡心妄想。朕不信他能翻得了天去!”

黃瑾說:“奴婢不解。陛下不是說,要用這蕭讚做誘餌,好攻打蕭寶夤。怎麽反而讓他做駙馬。”

雲郁道:“他跟蕭寶夤雖然叔侄情深。但真到了性命關頭,蕭寶夤不見得會為了他,連皇帝也不做。朕留著他,是想告訴蕭寶夤,雖然蕭讚是他的親侄子,並且背叛過朕,但只要他肯投誠,朕會原諒他,還會把公主嫁給他。他蕭寶夤要是肯歸順,朕一樣會原諒他,保留他的官爵。要是反抗,唯有一死。他自己掂量。”

蕭讚跟公主的婚事,一時傳遍了宮裏。

這屬實是一樁奇事。

公主二十七歲了,洛陽城有名的大美人,一直待字閨中,終於要嫁人了。

至於這個駙馬,更奇了。南梁皇帝蕭衍之子,投奔來北魏。他的叔叔蕭寶夤也是北魏臣子,現在正起兵造反。就是眼下這麽個時刻,他要做駙馬。這事本身就充滿談資。

宮女們閑的無事,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。

“哎,你們知道這蕭讚是什麽來歷?”

“他不是蕭衍的兒子?”

“蕭衍被戴綠帽子了,他是南齊皇帝蕭寶卷的兒子。哎,你們記不記得那個齊王蕭寶夤?他是南齊皇帝蕭寶卷的弟弟。蕭衍原本是南齊的臣子,殺了蕭寶卷,篡了皇位,改了國號為梁,南齊就此覆滅了。那蕭寶夤為了逃命,便渡江來,投奔了咱們魏國。蕭寶夤剛逃來洛陽時,穿的跟個叫花子似的。高祖收留他,封他為齊王,還把南陽公主嫁給他,讓他出鎮長安。後來六鎮叛亂,他就趁機造反了,連公主也跟著一塊造反。”

阿福聽的饒有興致:“那蕭讚又是誰?”

“蕭寶卷原來有個後宮美人,叫吳淑媛。蕭衍篡位後,見這吳淑媛貌美,便將她收到自己的後宮。後來這吳淑媛就生了個兒子,就是蕭讚。聽說這這蕭讚長得相貌十分美麗,性子又聰慧,蕭衍極疼愛他,封他為豫章王,親信倚重。這蕭讚在蕭衍名下長到了二十多歲,突然知道了身世,原來他不是蕭衍的兒子,而是那蕭寶卷的遺腹子。也不知他跟蕭衍發生了什麽,反正吳淑媛上吊自盡了,蕭讚借口北伐,騙了蕭衍一支軍隊,就渡江來投奔了咱們魏國。說是要為父報仇。”

阿福感覺跟說書似的。

“他怎麽能斷定他是蕭寶卷的兒子,不是蕭衍的兒子?他可是皇子出身,這種事可不能亂猜測。”

“說是滴血驗親。為了這個,特意把他親爹蕭寶卷的骨頭都從地下挖了出來。驗了親,是父子,然後去找他生母吳淑媛對質。那吳淑媛自己承認了,然後就上吊了。蕭寶夤後來見了他了,說他和蕭寶卷長得一模一樣。”

“那蕭衍怎麽沒看出來?”

反正這事眾說紛紜。有說南梁皇帝蕭衍是個大惡魔,篡人皇位,殺人父,淫□□的。蕭讚棄暗投明,為父報仇,是好樣的。也有說蕭讚無情無義,狼心狗肺。說蕭讚是蕭寶卷的兒子,旁人都看得出,蕭衍怎麽可能看不出?蕭衍怎麽說也是他的養父,明知道他出身可疑,還養育他,對他視如己出,他卻背叛了蕭衍。說的蕭衍那大魔頭還挺可憐的似的。

蕭衍這次出兵攻打魏國,還專門讓人找蕭讚,要把他帶回去呢。

這下當駙馬了,蕭衍那老頭又要失望了。

阿福聽的心癢癢的。她在宮裏呆的悶極了,偷偷溜進大殿,見雲郁沒忙,立在案前,正練字呢。阿福狗腿子似的,恭維說:“皇上這字寫的真好。”

雲郁說:“你不認得字,知道好?”

阿福說:“奴婢不認字,也知道美醜。皇上寫的字就是好看。”

雲郁說:“你有什麽事?直說好了?”

阿福頭往前一湊,笑嘻嘻說:“皇上,我想看公主和駙馬。公主要大婚了,你到時候能不能讓我去,看看公主和駙馬?我也想喝喜酒呢。”

雲郁說:“這有什麽好看的?”

阿福說:“當然好看了。有新娘子呢,公主是大美人,聽說駙馬還是南梁的皇子,肯定有意思。”

雲郁說:“行吧,到時候朕帶你去。”

阿福低了頭,扭啊扭地說:“我能不能不跟皇上一塊去。”

雲郁說:“為何?”

阿福說:“大婚那日,皇後肯定也要去的。皇上必定同皇後一起,讓皇後看見我又要生氣。皇上就把我派到公主府上去,大婚那天我幫公主梳頭。”

“你這麽想跑。”

雲郁說:“朕考慮考慮。”

阿福笑嘻嘻伸手,將一個青李子塞到他嘴裏。雲郁躲了一下,沒能躲過,被塞了一嘴。阿福說:“皇上你嘗這脆李好不好吃?甜不甜?”

“酸。”

雲郁酸的牙都掉了,皺眉道:“哪來的?”

“樹上摘的。”

阿福有些不信,又從自己衣兜裏掏出一個大的,哢嚓咬了一口:“很酸嗎?我怎麽覺得不酸。”

雲郁說:“你爬樹了?”

阿福說:“那樹可高了,不過我是屬猴的,我最會爬樹了。難不倒我。”

雲郁笑了笑,感覺聽她說話,心情就莫名的輕快。

他突然也有點想爬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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